第二卷械语初鸣与放逐之旅;第一章

第一章:河畔的家与启程之风

当载着艾伦一行的简陋马车终于驶入埃瑞凡那高耸的城门时,旅途的疲惫仿佛被瞬间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而强烈的感官冲击。与瑟兰迪尔领地那带着贵族式衰败的田园风光截然不同,这座建立在庞大黑色礁石上的港口都市,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将魔法与工业、繁华与腐朽、秩序与混乱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

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尖塔刺破灰色的天空,狭窄而深邃的街道如同迷宫般纵横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腥、机械运转的油污味、劣质麦酒的酸腐气以及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活跃却又显得有些驳杂的魔法能量。空中不时有造型各异的魔法飞艇缓缓驶过,投下巨大的阴影,更增添了几分压抑感。

“哇……这里就是埃瑞凡吗?”艾莉西亚撩开车窗的帘布,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惊奇与审慎。书本上的文字描述无论多么详尽,也无法完全展现这座城市的真实面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各种奇特的种族——粗壮的矮人、优雅的精灵裔、皮肤黝黑的暗精灵、甚至还有一些长着鳞片或甲壳的亚人——摩肩接踵,让她这位在宁静领地长大的贵族小姐一时间有些目不暇接。

妮娅则显得格外紧张,她几乎是整个人都缩在了艾伦的怀里,小巧的猫耳不安地抖动着,紧紧闭着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那些让她感到恐惧的气息。埃瑞凡对她而言,就是那个冰冷、绝望、将她视为货物的奴隶市场的代名词。

“别怕,妮娅,有我在。”艾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他能理解妮娅的恐惧,这座城市的光鲜亮丽之下,隐藏着太多普通人难以想象的黑暗。他自己的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

“哼哼,不愧是大陆闻名的自由港!”莉娜·罗森塔尔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几乎要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一个发现了巨大宝藏的寻宝猎人,“看那边那个炼金商店的招牌!还有那家武器店,门口挂的竟然是海龙兽的骨头!这里的市场一定超级有趣!等我们安顿下来,我一定要把这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考察一遍!”

莉莉则依旧保持着她那标志性的沉默,兜帽的阴影遮挡着她的表情。只有艾伦能通过精神链接隐约感觉到,她的内部传感器正在以极高的频率运转,将这座城市庞杂的数据流——建筑结构、能量分布、人流密度、潜在威胁等级——一一记录、分析、归档。

马车最终在艾伦的指示下,驶入了下层区一片相对偏僻、也更加破败的区域,停在了一栋看起来随时可能被一阵强风吹倒的两层小木楼前。这里就是艾伦最初的落脚点,也是他目前在埃瑞凡唯一能称为“住处”的地方。

“吱呀——”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扇饱经风霜、甚至有些变形的木门被艾伦用力推开。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让习惯了洁净环境的艾莉西亚忍不住微微蹙眉。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众人陷入了沉默。狭小、昏暗的空间几乎被通往二楼的陡峭楼梯占据了一半,所剩无几的一楼地面坑坑洼洼,墙壁上满是污渍和裂纹。二楼的情况也并无改善,两个小得可怜的房间仅仅能放下一张窄床和一个摇摇欲坠的木柜。

“呃……艾伦……你……之前一直住在这里?”艾莉西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环顾着这个甚至比瑟兰迪尔领地最破旧的马厩还要简陋的地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她无法想象,这个带领她们战胜强敌、给予她们方向和依靠的男人,曾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挣扎求存。

“好……好小……好暗……”妮娅紧紧抱着艾伦的胳膊,小声地抽了抽鼻子,显然被这里的环境吓到了。

“我的老天鹅啊!”莉娜的惊呼声打破了沉默,她夸张地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门框,“这、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吧?!这连我们商会堆放杂物的仓库都不如!五个人?!我们五个人要怎么挤在这里?别说训练了,恐怕连晚上睡觉翻个身都困难!”

艾伦看着伙伴们各异的反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伸手摸了摸鼻子:“没办法,刚来埃瑞凡的时候,口袋比脸还干净,能找到这么个地方没被赶出去已经算幸运了。”他环视了一圈这个见证了他最初奋斗时光的“家”,然后看向众人,语气变得坚定,“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是一个团队,有莉莉,有‘荆棘’,我们都需要一个更安全、更宽敞、也更像样的地方。看来,我们抵达埃瑞凡后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立刻寻找一个新的据点。”

这个决定得到了所有人毫无异议的赞同。虽然旅途劳累,但没有人愿意在这个破旧狭小的木楼里多待一刻。

寻找新家的重任,自然落到了自告奋勇、并且确实有这方面天赋的莉娜身上。她拍着胸脯保证,利用她罗森塔尔商会的渠道和她那“无往不利”的口才,一定能尽快找到合适的房子。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团队成员们轮流外出采购必需品(主要是食物和清洁用品),以及忍耐着在那个破旧小木屋里“蜗居”的日子。狭小的空间让五个人的日常起居变得异常不便,晚上睡觉都需要精心安排才能勉强躺下。艾莉西亚这位贵族小姐第一次体验到了如此窘迫的生活,虽然没有抱怨,但眉宇间那难以掩饰的疲惫说明了一切。妮娅更是时刻黏在艾伦身边寻求安全感。莉莉则默默地利用有限的资源,对这个破房子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加固和清洁,但效果依旧杯水车薪。

这种状况更加坚定了他们尽快搬离的决心。

利用这段时间,艾伦也没有闲着。他带着已经稍微适应了一些城市环境的艾莉西亚,再次来到了埃瑞凡的冒险者公会总部。他需要为未来做打算,了解更高层次的冒险者世界。

埃瑞凡的冒险者公会总部坐落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上,建筑宏伟,充满了力量感。高大的石柱上雕刻着屠龙猎魔的史诗场景,宽阔的大厅里人声鼎沸,各种肤色、各种种族的冒险者川流不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汗水、铁锈、魔法药剂和昂扬斗志的独特气息。墙壁上悬挂的巨大任务板上,密密麻麻地钉着各种羊皮纸委托,从近海打捞沉船到深入地底遗迹探索,其任务的广度和难度都远非边境小镇可比。

艾伦的目光很快被那些标注着特殊符号、报酬高得惊人的任务所吸引。这些任务的委托方往往是某些神秘的组织、大商会甚至是王国或帝国机构,并且明确要求执行者拥有“白银级以上实力”和“特殊通行许可”。

为了弄清楚这个“特殊通行许可”,艾伦找到了一位佩戴着银色管理者徽章、气质沉稳的中年主管。

“您好,我想咨询一下关于更高等级冒险者认证的事情。”艾伦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位主管抬起头,目光在艾伦的黑铁徽章和艾莉西亚的青铜徽章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对这样的询问习以为常。“你是想问关于‘银鹰徽章’(Silver Eagle Emblem)的事情吧?”

见艾伦点头,主管放下手中的文件,耐心地解释道:“银鹰徽章,是由北方的瓦尔哈拉帝国牵头,联合包括我们米德加尔德王国在内的周边几大强国,共同建立的一套高阶冒险者认证体系。它不仅仅是实力达到白银级的证明,更是信誉、资格和特权的象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持有银鹰徽章的冒险者,被誉为‘帝国的利刃,王国的坚盾’,他们有权在所有签订了《自由通行协议》的国家内自由旅行,免除绝大多数繁琐的边境盘查和高额的通行税;他们可以优先获取各地公会总部的机密情报和高难度委托,接触到普通冒险者无法想象的层面;更重要的是,他们有资格申请进入那些被严格管制的古代遗迹、元素秘境,甚至是某些涉及位面裂隙的危险区域。可以说,银鹰徽章,是真正想要探索这个世界、触及力量核心的冒险者,梦寐以求的通行证。”

主管的话语清晰地描绘出了一个更广阔、更激动人心的冒险舞台,也让艾伦和艾莉西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那么,要如何才能获得银鹰徽章呢?”艾伦追问道。

“条件极其严苛。”主管的表情严肃起来,“首先,也是最基础的,你的个人实力必须通过公会的严格评定,达到‘白银级’(Silver Rank)。这需要你在实战、技巧、魔法运用等各方面都展现出足够的水准。其次,你需要有足够分量的推荐人或组织为你担保。这不仅仅是走个形式,而是对你个人品行、信誉和过往经历的严格审核。公会分部长、有影响力的大贵族、或者像罗森塔尔商会那样信誉卓著的大型商业联盟,他们的推荐信才具有说服力。”

“最后,也是最难的一关,”主管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你必须通过‘银鹰试炼’(Silver Eagle Trial)。这是一场不定期在各大区域首府城市举办的综合性极限考核。试炼的内容每次都不同,可能是在绝境中生存数十天,可能是深入极其危险的古代遗迹回收特定物品,可能是与强大的召唤魔兽进行团队对抗,甚至可能涉及到复杂的解谜和情报分析。它考验的不仅仅是你的战斗力,更是你的智慧、意志力、领导才能、团队协作能力,以及在压力下做出正确抉择的判断力。根据记录,银鹰试炼的通过率常年低于十分之一,无数优秀的冒险者都在这最后一关折戟沉沙。”

主管看着艾伦和艾莉西亚眼中并未退缩反而更加明亮的光芒,微微点头:“据我所知,最近的一次公开试炼将在大约半年之后,在东境的‘王冠城’(Crown City)举行。年轻人,目标远大是好事,但路要一步一步走。想要挑战银鹰试炼,你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至少先拿到白银徽章再说。”

离开冒险者公会时,艾伦的心情是沉重的,但更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动力。白银级,银鹰试炼——这两个词如同灯塔,照亮了他们前进的方向。虽然挑战如山,但目标明确。

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当艾伦他们几乎要对那个破旧小木屋忍耐到极限时,莉娜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却又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搞定啦!!”她像一阵旋风般冲进屋子,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一卷羊皮纸,“我找到一个超级棒的地方!保证你们满意!而且租金被我砍到了骨折价!”

在莉娜眉飞色舞的介绍和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位于埃瑞凡下层区边缘,靠近一条名为“静语渠”(Silent Canal)的人工运河旁。眼前是一栋看起来颇有些年头,但主体结构异常坚固的三层石砌小楼。与周围那些拥挤、破败的建筑相比,这栋小楼显得格外“体面”。它不仅带着一个小巧的、铺着石板的后院,还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带有厚重石门的入口。

“这里以前是一位研究古代符文和炼金术的学者长期租住的地方,”莉娜得意地介绍道,用一把新配的钥匙打开了厚重的橡木大门,“他几个月前去世了,继承人嫌这里偏僻,急着脱手。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我们商会的关系,还暗示你们是‘非常有潜力、未来能给这片区域带来巨大声望’的冒险新星,才让那个固执的房东松口,同意以一个非常优惠的价格长租给我们!而且,我特别强调了我们需要一个安静、私密、能进行‘特殊研究’的地方,所以那个地下室的使用权也完全归我们!里面据说还有一些老学者留下来的炼金设备呢!”

走进屋内,虽然因为久无人居而积了些灰尘,但宽敞明亮的空间、合理的布局以及相对完好的内部设施,都让众人眼前一亮。一楼是宽敞的客厅和厨房,二楼有三个大小适中的房间和一个小露台,三楼则是一个带着斜顶窗的阁楼式房间。而那个地下室,更是远超他们的预期——干燥、通风、空间巨大,墙壁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些复杂的、似乎用于隔音或防护的魔法符文痕迹,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看起来颇为专业的炼金台、蒸馏器皿和工具架。

“太棒了!”艾莉西亚眼中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里的环境非常适合冥想和研究。”

“地下室好大!可以在这里练习了吗?”妮娅则对那个宽敞的地下室更感兴趣。

“环境参数符合安全居住标准。地下室空间足够容纳训练设施及我的维护工作台。结构坚固,具备良好的改造潜力。”莉莉给出了她的评估。

“怎么样?我厉害吧!”莉娜叉着腰,得意地向艾伦邀功。

艾伦看着这个远超预期的“新家”,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他由衷地对莉娜竖起了大拇指:“莉娜,你真是帮大忙了。太感谢你了。”

“嘿嘿,小事一桩!”莉娜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那么,接下来就是搬家和打扫啦!”

将为数不多的行李从那个破旧的小木屋搬到这个宽敞舒适的新家,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妮娅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最终选定了二楼那个能看到运河风景的房间。艾莉西亚则和莉娜一起,开始规划起居室和厨房的布置。艾伦则和莉莉一起,着手清理和评估那个潜力巨大的地下室。

然而,就在大家热火朝天地进行大扫除时,莉娜再次收到了家族的魔法通讯。这次通讯的时间比上次要长得多,当通讯结束,水晶光芒黯淡下去时,莉娜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既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又带着一丝无奈和狡黠。

“怎么了,莉娜?家里又来催你了?”艾莉西亚停下手里的活,关切地问道。

莉娜做了个鬼脸,叹了口气:“唉,别提了!我那个精明过头的老爸,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们租下这个‘昂贵’房子的消息,又听说我们盯上了那个什么‘银鹰试炼’,更加认定我在‘不务正业’、‘胡乱投资’,勒令我立刻打包行李滚回去,否则就要冻结我的零花钱和商会权限!”

“那你……”艾莉西亚有些担心。

“不过嘛……”莉娜话锋一转,脸上重新绽放出狡黠的笑容,“本小姐岂是那么容易屈服的?我跟他据理力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当然,主要是‘动之以利’!我把我之前跟他吹嘘的那个‘高风险高回报的长期战略投资’方案又润色了一遍,重点强调了银鹰徽章的巨大价值、我们团队成员(特别暗示了有贵族后裔和神秘技术专家)的独特潜力、以及未来可能接触到的、远超普通贸易利润的‘独家资源和情报’。我还‘不经意’地透露了一下‘荆棘’匕首的存在(当然,只说了是件潜力巨大的古代魔法物品),把它形容为我们‘投资项目’的核心资产之一。”

“最后嘛,”莉娜摊了摊手,“我那个视财如命的老爸,在经过‘慎重’的风险评估和潜力分析后,终于还是被我说服了——或者说,是被未来可能产生的巨额回报给诱惑了。他最终同意我继续留在埃瑞凡,并且!还答应给我提供一笔‘项目启动资金’!”她得意地拍了拍腰间一个看起来崭新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当然,条件是要我定期向他汇报‘项目进展’、‘财务状况’和‘风险控制’,并且保证这笔投资最终能带来‘可观的回报’。”

她叉着腰,像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对艾伦宣布道:“所以,艾伦队长!我现在不仅是‘奉旨冒险’,还是带着‘天使投资’来的!这下我们有更充足的资金来准备试炼和提升装备了!作为本团队的‘首席财务官兼投资负责人’,我正式申请入驻这个家,并且要求拥有对团队财政的绝对管理权!没意见吧?”

艾伦看着眼前这个总能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带来意外之喜的红发少女,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呢?他笑着伸出手:“完全没意见。欢迎我们的‘金主大人’正式加入。以后团队的财政大权就交给你了。”

“合作愉快!”莉娜用力握了握艾伦的手,眼睛闪闪发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金币滚滚而来的景象。

这个小小的插曲,不仅彻底稳定了团队的最后一块拼图,还意外地解决了一部分资金问题,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夜幕悄然降临,奔波和忙碌了一天之后,五个人围坐在客厅里那张刚擦干净的旧木桌旁,享用着莉娜坚持要庆祝乔迁而特意购买的丰盛晚餐。温暖的魔法灯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映照出不同的神采——艾伦的沉稳与坚毅,艾莉西亚的优雅与期待,妮娅的天真与依赖,莉娜的精明与活力,以及莉莉那隐藏在兜帽下、无人能懂的平静。

虽然家具还很简陋,墙壁也需要修缮,但这个位于埃瑞凡运河畔的三层小楼,已经成为了他们在这个异世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一个可以让他们卸下疲惫、互相扶持、共同成长的地方。

地下室将被改造成设备齐全的训练场和莉莉精密的工坊;二楼的房间将成为少女们温馨的私密空间;三楼的阁楼则是艾伦思考和休息的角落;一楼的客厅将见证他们每一次任务前的讨论和归来后的分享。

埃瑞凡的炉火已经点燃,不再是寄人篱下时的微弱火星,而是充满了希望和力量的温暖火焰。

为期半年的备战期正式开始。提升实力,冲击白银,研究荆棘,解开秘密……前方的道路依旧漫长而艰险。

但至少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拥有了这个家。

启程的风,正从这温暖的家中,带着伙伴们的誓约与期盼,浩荡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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