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下的迷径

核战争的余波吞噬了这座大城市,留下满目疮痍。宽阔的街道覆满灰白核尘,散落着碎玻璃、扭曲钢筋和焦黑残骸。远处,一座巨型拱门屹立在废墟间,辐射灼烧的表面斑驳不堪,浮雕几近磨平。这座被称作“星门”的地标,沉默地注视着这片死地。空气中弥漫着微量核尘,刺鼻的金属味刺入鼻腔,即使身披厚重防护服,士兵们仍能感到那股隐伏的威胁。

一群士兵匍匐在星门附近,紧贴地面,趴在一条由碎石和坑洞构成的弯曲小道上。密封的防护服遮住了他们的脸孔,只剩胸口的编号牌辨明身份。步枪紧握,目光透过面罩扫视街道尽头的阴影。对峙已持续数小时,敌人若隐若现,士兵们不敢起身——站起即是靶子,狙击手的子弹随时可能从废墟暗角射来。紧张如钢丝般绷紧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趴的小道崎岖狭窄,周围尽是形似水坑的坑洞,积满不明液体,油光诡异,偶有气泡冒出。这些坑洞暗藏杀机——可能是辐射尘的沉积,可能是毒气残留,甚至是微型核弹的遗毒。掉进去不是摔死,而是辐射侵蚀血肉,防护服也难保周全。坑洞间,碎石小路蜿蜒交错,宛如扭曲迷宫。士兵们匍匐其上,动作小心,避开水坑,身体紧贴地面。

这份恐惧有迹可循。前段时间,他们目睹了战友的惨死。在另一片废墟,类似的水坑吞噬了编号“T-17”的小黑。转移时,他滑进一个浅坑,黏稠的液体让防护服警报器狂响。他挣扎着想爬出,坑壁却滑如油脂,拖拽着他下沉。通讯器里,他的惨叫撕裂每个人的耳膜,防护服冒出白烟,不到两分钟,他的声音便沉寂,只剩水坑泛起的泡泡。那个画面如梦魇,烙在众人心头,让水坑成了他们避之不及的深渊。

街道远处,核污染更为致命——缠绕的电线、倒塌的路灯、裂缝中的辐射尘,稍一触碰便能穿透防护服,侵蚀生命。在这危机四伏的废墟,这条小道是唯一的立足之地。尽管水坑环伺,迷宫地形暗藏凶险,但比起其他战场,这里的碎石小道宽敞得多,足以让他们稍稍挪动,调整姿势。

沉默中,编号“K-06”的士兵——绰号阿康——开口了。通讯器传出他沉稳的声音,带着老兵的淡定:这地方,活动活动筋骨不成问题。

士兵们一愣,面罩下的目光转向他。小黑的惨死还萦绕心头,紧张让他们反应稍慢,但无人打断,静静等着他继续。阿康趴着,防护服发出细微摩擦声。他撑了撑臂,换了个更松弛的姿势,像是展示小道的宽敞,接着说:我以前在诺瓦港,趴的地方窄得像老鼠洞。辐射坑边,尽是裂缝和烂泥,只能侧身贴着岩壁。尖石刮得防护服吱吱响,动一下都得屏气,生怕撕个口子让辐射渗进来。挪胳膊得算好空隙,不然卡在石缝,半天动不了。呼吸都得省着,面罩里全是汗臭和土腥,憋得肺要炸。那种地方,趴一天,骨头都像生锈了,翻身?想都别想。

他声音低了些,目光沉重:那儿也有水坑,黏得像胶水,掉进去就完了。我们队的老马,动作慢了半拍,滑进一个坑。警报器响得像要炸,他爬不上来,防护服冒烟,喊了几声就没了。我们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他扫视周围,水坑的诡光和星门的轮廓映在面罩上:这儿就不一样了……这片小道,坑是多,可总能伸展手脚,换个姿势也不用提心吊胆。踢块石头,翻个身,都行。比起诺瓦港,这儿跟操场似的。

无人接话,但他的话如重锤,敲在众人心上。阿康的回忆唤起小黑的惨死,也让诺瓦港的窒息感扑面而来。那里的逼仄空间如棺材,水坑是死神的爪牙,动弹一下都可能送命。而眼前的小道,尽管水坑密布,狙击威胁如影随形,却宽敞得像恩赐。阿康嘿嘿一笑,挪了挪身子,夸张地伸了腿,防护服关节发出低沉咔嗒声。他轻轻踢了块碎石,石子滚出几米,停在安全范围内,离水坑尚远。

这动作像一剂解药,刺破紧绷的空气。编号“L-12”的士兵低笑一声,学着阿康挪了挪身子,防护服摩擦声在通讯器里回响,小心避开水坑,像在试探这片空间。编号“R-09”也动了动胳膊,低声嘀咕:还真有点地方。

他的动作比平时大胆,仿佛阿康的回忆让他意识到,这里的宽敞是种奢侈。小黑和老马的影子仍在心头,但这片小道的空间带来微弱的慰藉。

阿康的回忆让众人重新审视这片小道。在诺瓦港,活动空间小到翻身即是死局,水坑吞噬一切生机。而在这迷宫街头,尽管水坑暗藏杀机,狙击手伺机而动,这条小道却给了喘息的余地。防护服仍旧沉重,但他们能舒展四肢,踢块石头,缓解紧绷的神经。这种“活动活动筋骨”的自由,在战场上弥足珍贵。

紧张稍缓,士兵们开始小幅调整姿势,挪动膝盖,敲击步枪,动作谨慎避开水坑,像在确认自己的存在。防护服的咔嗒声在通讯器里此起彼伏,似一场无声的默契。

对峙未停,街道尽头偶传金属碰撞的回音,提醒敌人的存在。核尘在风中浮动,水坑的诡光在暮色中更幽深,星门冷漠旁观。但在这迷宫小道上,士兵们觅得片刻喘息。阿康趴回原位,面罩后的目光凝视星门。他的那句“活动活动筋骨不成问题”如微光,点亮防护服下的疲惫之心,让这水坑环伺的废墟街头,成了他们短暂的避风港。

updatedupdated2025-05-132025-05-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