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启程之议与边境异闻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宫廷调查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瓦尔哈拉帝都的生活似乎重新恢复了它原有的秩序，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三皇子卡尔被剥夺一切权力，遣送回封地闭门思过，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短暂的扩散后便迅速平息，仿佛从未发生过。只有真正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人，才能感受到水面之下涌动的暗流并未停歇。 但对艾伦和他的“荆棘之刃”来说，这段时间的帝都生活却是难得的平静与充实。他们依然住在皇室提供的安全屋里，享受着高规格的保护和便利。皇帝赏赐的十万金币如同及时雨，瞬间缓解了团队的财政压力。莉娜这位称职的“大总管”几乎是两眼放光地扑在了这笔巨款上，每天拿着账本和羽毛笔嘀嘀咕咕，规划着团队未来的每一分花销，从购买更好的装备、补充魔法药剂，到考虑是否要在帝都置办一处属于团队自己的固定据点。 赏赐的那批珍稀炼金材料和魔法物品更是让莉莉如获至宝。她几乎是废寝忘食地待在临时开辟出来的简易工坊里，对那些材料进行分析、测试、分类，偶尔还会拿出一些奇特的工具对某些物品进行拆解和研究，银灰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艾伦毫不怀疑，等她研究透彻，团队的装备水平和技术储备又将迎来一次飞跃。 艾莉西亚则利用这段时间，在塞拉菲娜的指导下（或许还带着一丝较劲的意味），进行着高强度的剑术训练。经历了皇宫一行，她深刻感受到了自身实力的不足，尤其是在面对真正的高手或复杂局面时。那柄“荆棘”匕首在她手中越发灵动，隐隐散发出更强的力量波动。
妮娅则在莉莉的看护下，努力学习着控制自身的火焰魔法。虽然进展缓慢，但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易失控了。她对帝都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但也因为之前的经历而对陌生人保持着警惕，更加依赖艾伦和莉莉。 艾伦自己也没有闲着。一方面，他总结着这次事件的经验教训，思考着如何在不得罪强权的前提下，最大化利用“帝国之友”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另一方面，他也开始着手研究自身的几个谜团。关于他穿越的真相，依然毫无头绪，但关于“荆棘”匕首，他觉得或许可以在帝都找到一些线索。 然而，平静的日子注定不会太长久。这天，艾伦收到了来自瓦尔哈拉冒险者公会分部的一份措辞“客气”但意图明确的信函。信中首先恭贺了艾伦团队获得“帝国之友”的荣誉，随后便“善意”地提醒，作为持有银鹰徽章的高阶冒险者，长期滞留帝都享受安逸生活，似乎与冒险者不断挑战、探索未知的精神不太相符。公会希望艾伦团队能尽快承接与自身实力和声望匹配的任务，为帝国的繁荣和稳定（以及公会的业绩）做出贡献。信末还“贴心”地附上了一份近期发布的高难度任务列表，其中大部分任务的目标地点都在瓦尔哈拉帝国之外。 “看来是催我们干活了。” 艾伦看完信，略带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公会这种庞大的组织，有其自身的运作逻辑，不可能让他顶着高阶徽章白吃干饭。 几乎是同一时间，莉娜也带来了一个消息。“艾伦，罗森塔尔商会有一支大型商队，准备在三天后启程，前往西边的圣亚里昂联合神国。那边的生命女神教会最近好像要举行什么重要的庆典，商机很多。而且路线相对安全，我们可以搭他们的顺风车。” 圣亚里昂联合神国，一个以信仰生命与秩序女神艾欧娜为主导的宗教国家，也是瓦尔哈拉帝国的西边邻国。艾伦记得，大法师奥伯伦之前似乎提过，那个神秘组织在一些宗教氛围浓厚的地区活动较为频繁，因为更容易利用信仰进行伪装或蛊惑人心。 “去圣亚里昂吗……” 艾伦沉吟着，这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既能满足公会的要求，也可能找到关于神秘组织的线索，还能探索一个新的国度。 团队内部简单商议后，很快达成了一致。艾莉西亚对离开压抑的帝都充满期待，莉娜则已经开始盘算去宗教国家做什么生意能赚钱，妮娅只要跟着艾伦去哪里都无所谓，莉莉则默默将“圣亚里昂联合神国”的相关信息调入分析列表。 决定了行程，剩下的就是告别。艾伦利用“帝国之友”徽章的特权，顺利地请求到了与罗莎莉公主辞行的机会。地点依然是在皇宫内一处僻静的花园，塞拉菲娜则远远地守在不远处。 “你要离开帝都了？” 罗莎莉听到艾伦的决定，湛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舍，但她很快掩饰过去，恢复了公主应有的从容，“要去哪里？” “前往西边的圣亚里昂联合神国。” 艾伦回答，“冒险者总是要在路上的，不是吗？而且，公会那边也希望我们多活动活动。” “圣亚里昂……听说那里的神殿很美，信仰也很虔诚。” 罗莎莉微微颔首，似乎有些向往，“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吧？” 艾伦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望，心中一动，说道：“如果公主殿下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将在旅途中遇到的一些有趣见闻，通过传讯晶石告诉您。” “真的吗？” 罗莎莉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打扰你了？” “当然不会。” 艾伦笑了笑，“就当是我这个‘帝国之友’向陛下和殿下汇报在外情况了。” 随后，罗莎莉取出一块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递给艾伦。“这是传讯晶石，注入少量魔力就可以传递简短的讯息。虽然会有一些延迟，而且不能用得太频繁，但……希望能偶尔听到你旅途中的故事。”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艾伦接过晶石，入手微凉。他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不菲，也隐约感觉到公主的热情似乎超出了单纯的好奇，但他没有点破，只是郑重地点头道：“我会的。” 与塞拉菲娜的告别则简单许多。这位女骑士只是嘱咐艾伦路上小心，并表示如果遇到与帝国相关的麻烦，可以尝试联系她（但艾伦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他并不打算在国外寻求帝国官方帮助）。只是在她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艾伦似乎看到了一丝担忧和……别的什么。 三天后，艾伦团队搭乘着罗森塔尔商会的“魔能驱动车”车队，缓缓驶离了宏伟的瓦尔霍尔城。 所谓的“魔能驱动车”，是这个世界一项介于魔法与炼金术之间的奇妙造物。外形像是一个加固了底盘、有着金属轮子和封闭式车厢的加大版马车，但前方没有挽马，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安装在车头或底盘下方的、结构复杂的魔法核心。通过燃烧或转化魔能水晶提供的能量，驱动内部的齿轮和传动轴，带动车轮前进。 这种车辆的速度比普通马车快上不少，大约能达到艾伦前世早期汽车的时速三四十公里，而且行驶起来更加平稳，乘坐体验舒适得多。当然，它的造价和维护费用也相当高昂，通常只有大型商会、军队或富裕贵族才能负担得起长途使用。 车厢内，莉娜正兴奋地规划着抵达圣亚里昂后的商业计划，艾莉西亚则擦拭着她的“荆棘”，闭目养神，妮娅好奇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莉莉则……艾伦怀疑她正在用某种方式扫描和分析这辆车的内部结构和能量回路。 旅途漫长而平淡。车队沿着帝国修建的宽阔驿道一路向西，穿越了平原、丘陵和森林。沿途的风景逐渐从帝都周边的繁华富庶，变得越来越带有边境的粗犷和荒凉。 数日之后，车队抵达了瓦尔哈拉帝国最西端的边境区域。按照行程，他们需要在穿过国境线前，在一个名为“维格村”的村庄进行最后的补给和车辆维护。 然而，当车队缓缓驶入维格村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与之前经过的那些虽然偏僻但还算有生气的边境村镇不同，维格村显得异常的萧条和破败。大部分房屋都门窗紧闭，有些甚至已经半塌，墙壁上布满了苔藓和裂纹。田地大半荒芜，杂草丛生。街道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偶尔有几个村民出现，也大多是衣衫褴褛的老人或孩子，他们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对庞大的车队视若无睹，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股死气沉沉、令人心悸的压抑氛围之中。 车队停在了村子中央那家看起来唯一还在营业的、但同样破旧不堪的旅馆前。这家旅馆似乎也兼营着为过往车辆提供维护和补充魔能水晶的服务，招牌歪歪斜斜地挂着，上面画着一个酒杯和一个齿轮的图案。 艾伦跳下车，莉娜则去和旅馆老板交涉车辆维护和补给的事宜。艾伦环顾四周，眉头越皱越紧。他走到旅馆门口一个正在默默扫地的、看起来精神萎靡的老者面前，开口问道：“老人家，请问这个村子是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萧条？” 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艾伦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扫地，声音沙哑地嘟囔道：“外乡人……快走吧……这里……不干净……” “不干净？” 艾伦追问，“是指闹鬼吗？” 老者身体一僵，扫地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但他只是拼命摇头，不再说话。 这时，旅馆里走出来一个同样穿着商人服饰、但看起来精明强干的中年男子，他身后跟着几个伙计，正指挥着将货物搬上一辆准备就绪的魔能驱动车。看到艾伦在和老者搭话，他走过来，警惕地打量着艾伦。 “你是新来的冒险者？” 商人问道。 艾伦点点头：“路过此地，看到村子有些异样，想打听一下。” “打听？哼！” 商人冷笑一声，凑近艾伦，压低声音，“听我一句劝，年轻人！别好奇心太重！这维格村邪门得很！我走这条商路几十年了，这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自从几年前开始闹鬼，晚上哭声、黑影就没断过，吓走了多少人！能走的早就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等死的可怜虫！” 他指了指自己的车：“我们也是没办法，必须在这里补充能量，不然根本过不了前面那段山路。但我宁愿多花点钱，也要让车夫尽快弄好，赶在天黑前离开这里！晚上，这里绝对不能待！” “闹鬼？” 艾伦沉吟道，“没人想办法解决吗？比如请冒险者或者教会的人来？” “解决？呵！” 商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下打量着艾伦和不远处走来的艾莉西亚等人，脸上露出明显的嘲讽，“冒险者？小子，你以为你是谁？以前不是没有自诩艺高人胆大的冒险者来过这里，吹嘘着要驱除邪灵，结果呢？要么被吓得屁滚尿流连夜逃走，要么就是折腾几天什么也解决不了，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离开！就凭你们几个？别做梦了！听我的，赶紧走，别惹祸上身！” 说完，商人不再理会艾伦，转身招呼手下：“快点！都给我麻利点！天黑前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莉西亚听到商人的话，气得俏脸通红，刚要上前理论，被艾伦拦住了。 “别跟他一般见识。” 艾伦摇摇头，目光却变得深邃起来。这个村庄的诡异，以及其中隐藏的故事，反而激起了他强烈的好奇心。 这时，莉娜愁眉苦脸地走了回来：“艾伦，麻烦了。旅馆老板说，我们的魔能车核心需要进行一次深度冷却和维护，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完成。而且……他这里的魔能水晶储备也不多了，只够我们补充到下一个补给点。” 这意味着，他们今晚必须在维格村过夜。 “住就住！” 艾莉西亚似乎还在为刚才被嘲笑而生气，“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鬼怪！” 莉娜担忧地看向艾伦：“艾伦，那个商人说的……” 艾伦打断了她的话，看着远处那些麻木呆滞的村民，又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缓缓说道：“我们留下。在这里住一夜。” 他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决定，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对这个被遗忘村庄命运的关注。 既然决定留下，艾伦便利用傍晚前最后的时间，带着莉莉和艾莉西亚在村子里简单转了转，试图找到更多线索。但正如商人所说，村民们大多闭门不出，就算偶尔遇到几个，也是神情恍惚，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整个村庄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绝望的阴霾所笼罩，让人喘不过气。 夜幕，终于还是降临了。维格村的夜晚，比白天更加死寂，连虫鸣和犬吠都听不到。旅馆老板再三叮嘱他们锁好门窗，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然后便早早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艾伦躺在旅馆那张简陋而硌人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如同呜咽般的风声。空气中那股压抑、悲伤的气息似乎更加浓重了。他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思考着这“闹鬼”背后可能的真相。就在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即将沉入梦乡之际…… 一股冰冷刺骨、充满了无尽悲伤与怨恨的情绪，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包裹了他的意识。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灵魂被强行从身体中剥离，向着一个遥远而黑暗的过去急速坠落……耳边，隐约传来了金戈铁马的碰撞声，以及无数灵魂在绝望中发出的凄厉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