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幽影裁决与荆棘之功 皇宫深处，分配给艾伦他们临时使用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桌上摊开着几份卷宗，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本记录着“炼金干扰器”异常出库的黑色登记簿。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在地板上投下几道光斑，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肃杀。 “冯·施泰纳男爵，军务部装备司次长，负责签字审批。马库斯队长，内务部特别行动处第三小队队长，负责领取物品。” 艾伦的手指点在记录簿上两个关键的名字上，“一个管批，一个管拿，跨部门调拨高度管制的炼金装置，理由还是一个几乎废弃的边境哨站。塞拉菲娜骑士，你对这两个人了解多少？” 塞拉菲娜秀眉微蹙，沉吟道：“冯·施泰纳我知道，一个典型的熬资历上位的技术官僚，没什么实权，胆小怕事，但据说为人还算谨慎，按理说不会轻易违规。至于马库斯……内务部特别行动处的人员信息是高度机密，但我知道，第三小队一直负责处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脏活，他们的直属上级，内务部副指挥官之一，是三皇子卡尔殿下的坚定支持者。” “三皇子卡尔……” 艾伦眼中精光一闪。线索，终于开始指向具体的皇室成员了。 “卡尔皇子，” 塞拉菲娜补充道，语气有些复杂，“是陛下所有成年儿子中，目前势力相对较弱，也最……急躁的一位。他一直认为自己才能卓著，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对几位更受器重的兄长颇有怨言。” “一个心怀不满、急于证明自己的皇子，一个负责处理‘脏活’的心腹下属部门，再加上一笔不合规矩的、用途可疑的物资调拨……” 艾伦将线索串联起来，“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越来越清晰了。” “先接触谁？” 塞拉菲娜问道，“冯·施泰纳那边可能更容易突破，他职位不高，胆子也小。”
“不，” 艾伦摇了摇头，“直接去找马库斯。他是实际执行者，知道的肯定更多。而且，既然他是卡尔皇子的心腹手下，我们正好可以借此试探一下那位皇子的反应。” 要“请”动内务部特别行动处的小队长，并不容易。即便是塞拉菲娜亮出了皇帝的令牌，也费了一番周折，最终还是通过炽天使骑士团的内部渠道，才在一个相对隐蔽的训练场角落，“堵”到了这位刚结束秘密训练的马库斯队长。 马库斯队长是个身材精悍、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看到塞拉菲娜和她身后的艾伦、莉莉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 “舒尔茨骑士，还有这位……顾问先生，”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不知找我这个小小的队长有何贵干？我正在执行秘密任务，恐怕不能奉陪太久。” “马库斯队长，我们也是奉陛下之命，调查公主殿下遇袭一事。” 塞拉菲娜上前一步，气势凌厉，“这本记录簿，你应该不陌生吧？” 她将那本黑色登记簿递到马库斯面前。 马库斯看到记录簿的封面，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依旧嘴硬：“这是内务部的机密档案，我不明白骑士大人的意思。” “不明白？” 艾伦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直视着马库斯的眼睛，“丰收之月第七日，你从军务部领取了三台改良型炼金干扰器，理由是送往第十三边境观测哨。但据我们所知，那里根本用不上这种东西。而且，就在那之后不久，罗莎莉公主殿下就在返回帝都的途中，遭遇了携带同类型干扰装置的刺客伏击。队长，你现在还觉得‘不明白’吗？” 马库斯脸色微变，但依旧强撑着：“一派胡言！领取干扰器是奉上级命令，执行秘密任务，与公主遇袭何干？你们这是污蔑！” “污蔑？” 艾伦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他的目光转向莉莉，似乎在确认什么。 莉莉微微颔首，然后用她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开口，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观察结果：“目标在观察到记录簿时，心率瞬间由每分钟78次上升至95次。在听到‘炼金干扰器’及‘公主遇袭’等关键词时，瞳孔放大率、颈动脉搏动频率及皮下微电流读数均出现显著异常波动。综合判断，目标当前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并试图隐藏关键信息。” 虽然莉莉的语气平淡，也没有指明她是如何“观察”到这些数据的，但这番话对马库斯造成的心理压力却是巨大的。他如同见了鬼一般，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队长。” 艾伦逼近一步，气势迫人，“重要的是，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老实交代，你奉了谁的命令，调拨这些干扰器到底用在了哪里，或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二是你继续嘴硬，等我们把这些‘观察结果’和你的名字一起呈报给陛下，到时候……” “我说！我说！” 马库斯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不关我的事啊！我只是奉命行事！是……是海因里希大人！是三皇子殿下的首席谋士海因里希大人亲自下的命令！” “海因里希？” 塞拉菲娜眼中寒光一闪，“他让你做什么？” “他……他说，这是殿下的意思，要执行一项清除‘帝国潜在威胁’的秘密任务，需要用到干扰器，让我去办理手续，并把东西秘密交给他指定的人……他还给了我这个！” 马库斯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刻有复杂纹路的黑色魔法印章，“这是海因里希大人给我的信物，说是可以证明命令的真实性……” 塞拉菲娜正要伸手去拿，艾伦却先一步不动声色地拦了一下，目光快速扫过莉莉。莉莉心领神会，走上前，仿佛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枚印章，银灰色的眼眸中微光一闪而逝。她并没有直接触碰印章，但就在那短短的一瞥间，相关数据已经扫描完毕。 片刻后，当马库斯还在磕头求饶时，莉莉靠近艾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快速汇报道：“材质：黑曜石混合秘银。能量残留分析：精神力印记与目标‘卡尔·冯·瓦尔哈拉’高度相似。附带基础加密及反追踪法术。” 艾伦微微点头，表示收到。塞拉菲娜虽然觉得莉莉刚才的举动有点奇怪（为什么不拿起来仔细看？），但注意力主要还在跪地的马库斯身上，并未深究。 证据链，开始闭合了。 目标迅速锁定为三皇子卡尔的首席谋士——海因里希。然而，当艾伦、莉莉和塞拉菲娜带着皇帝的紧急搜查令，赶到海因里希位于宫廷官员区的住所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大部分私人物品都被带走，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籍和摆设。显然，海因里希在察觉到风声不对，或者说，在他原本的计划时间点，就已经远走高飞了。 “混蛋！让他跑了！” 塞拉菲娜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艾伦却显得很平静。他环视着这个收拾得异常干净的房间，目光与莉莉短暂交汇，用一个微不可察的眼神示意她开始工作。 莉莉立刻会意。她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如同一个尽职的侍女般，开始看似随意地整理房间里的物品，擦拭桌面，检查窗户是否关好。但在这些日常动作的掩护下，她的感知系统已经全功率开启，无声地扫描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任何能量异常、隐藏空间或信息残留。艾伦则和塞拉菲娜讨论着海因里希可能的逃跑路线，吸引着注意力。 几分钟后，莉莉在擦拭一个书柜时，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某个夹层缝隙处停顿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艾伦传递了一个确认的信号。 艾伦立刻找了个借口，走到书柜旁，假装查看书籍，然后“意外”地发现了那个隐藏夹层。他打开夹层，取出了里面的加密通讯水晶和纸张碎片。 “通讯水晶内部存储已被强行格式化，但残留的能量印记与马库斯提供的印章高度吻合。” 莉莉在艾伦拿起水晶和碎片后，才在旁边低声补充分析结果，声音轻得只有艾伦和靠近的塞拉菲娜能隐约听到。“纸张碎片上的墨水成分特殊，初步判断为用于书写机密文件或伪造签名的炼金墨水。根据残留字迹的笔画特征和魔法波动分析，有78%的概率模仿的是……三皇子卡尔殿下的笔迹。” 塞拉菲娜看着艾伦“发现”的证据和莉莉“事后”的分析，虽然觉得这个侍女有点神神叨叨的，但并未怀疑到莉莉拥有远超常人的探测能力，只当是艾伦观察仔细，加上这个侍女可能懂一些特殊的鉴定技巧。 就在这时，安全屋外等候的艾莉西亚通过通讯魔法石联系上了艾伦。 “艾伦！我们这边有发现了！” 艾莉西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我打听到，三皇子卡尔最近情绪非常糟糕，好几次私下抱怨父皇偏袒大哥和二哥，还和他那个叫海因里希的谋士秘密见过好几次，每次出来脸色都很难看！还有人说，海因里希前几天突然变卖了不少家产，换成了宝石和外币，好像准备出远门！” “还有还有！” 一个软糯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妮娅，“艾伦哥哥！我们去一个香香的屋子喝茶的时候，有几个坏小孩不跟我玩，我听到他们在说悄悄话，说‘卡尔叔叔的书房最近总是锁着门，那个脸臭臭的叔叔（指海因里希）经常进去，还不让他们靠近玩’！” “干得好！艾莉西亚，妮娅！” 艾伦听完，露出了笑容。外围的情报虽然不是决定性的，但完美印证了他们的推断，拼图的最后几块也凑齐了。艾莉西亚和妮娅的努力，在关键时刻提供了重要的旁证。 “好了，塞拉菲娜骑士，” 艾伦收起通讯石，看向塞拉菲娜，“我想，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去向陛下汇报了。” 再次踏入铁砧大殿时，气氛比上一次更加肃杀。皇帝奥古斯特端坐御座之上，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罗莎莉公主也站在御座下方的一侧，神情复杂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艾伦和塞拉菲娜将调查过程和所有证据——马库斯的供词、海因里希房间找到的物证、莉莉的技术分析报告，以及艾莉西亚和妮娅从外部收集到的印证信息——条理清晰地呈报给了皇帝。重点强调了首席谋士海因里希的操纵和利用，以及三皇子卡尔可能是在被误导和煽动下才牵涉其中的事实。 “海因里希……好一个吃里扒外、包藏祸心的狗贼！” 皇帝听完汇报，猛地一拍御座扶手，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恐怖的怒火再次升腾，“给朕传旨！全国通缉海因里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通知所有边境关卡，严查出境人员！” 随后，他冰冷的目光转向了一旁早已被传召到殿下、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三皇子卡尔。 “卡尔！” 皇帝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棱，“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父皇！父皇饶命啊！” 卡尔皇子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是海因里希！都是那个奸贼蛊惑我的！他说罗莎莉的母族势力可能会威胁到我的未来，还拿出了一些…一些伪造的证据……我、我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 看着自己儿子这副不成器的样子，皇帝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失望和厌恶所取代。他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再看。 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卡尔·冯·瓦尔哈拉，你身为皇子，不思为国尽忠，反而听信奸佞谗言，猜忌手足，险些酿成大错！本应严惩不贷！” 卡尔吓得魂飞魄散。 “但，” 皇帝话锋一转，“念在你乃受人蒙蔽，非主观恶首，且罗莎莉最终安然无恙。朕……免你死罪！” 他睁开眼，眼神冰冷无情：“即日起，剥夺你所有军政职务及皇室成员特权！即刻返回你的封地‘灰岩堡’，终身闭门思过！无朕手谕，永世不得踏出封地半步！你身边所有失察、同流合污之侍从，一律处死！执行！” 随着皇帝冰冷的命令，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卫军立刻上前，将瘫软如泥的卡尔皇子拖了下去。一场针对公主的阴谋，以一种略显“温和”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处理完儿子，皇帝的目光转向艾伦团队，神色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 “冒险者艾伦，” 他沉声道，“此次事件，你心思缜密，洞察敏锐，居功至伟。朕决定，赏赐你……十万帝国金币！” 即使是艾伦，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由得心头一跳。十万金币，在这个世界绝对是一笔巨款了。 “此外，” 皇帝继续说道，“朕再赏赐你们一批珍稀的炼金材料和几件不错的魔法物品，稍后由内务府送到你们住处。” 他显然知道冒险者最需要什么。 “最重要的是，” 皇帝拿起一枚闪耀着微光的银色徽章，抛给了艾伦，“这是‘帝国之友’徽章，持此徽章，你和你的核心队员，未来可随时请求觐见朕，或直接面见罗莎莉。在帝国境内，它也能为你们提供诸多便利。收好它，这是你应得的荣誉。” 艾伦接过那枚沉甸甸、闪耀着微光的“帝国之友”徽章，入手温热，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他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远超金钱。他微微躬身，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前世看过的那些关于骑士、国王、皇帝的电影和剧集里的台词，最后选了一句他觉得听起来最“像那么回事”，也最能表达自己心情的话： “陛下最为慷慨。我为这份赏赐和您的信任而深感荣幸。感谢您。” 他说这话时，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庄重而诚恳，但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打鼓，天知道这个世界的皇帝是不是习惯听更华丽或者更卑微的辞藻。 御座上的皇帝奥古斯特似乎对艾伦这种略显“直白”（或者说不那么符合帝国宫廷繁琐标准的）感谢方式微微挑了下眉毛，那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诧异。但他并没有在意，仅仅是片刻便恢复了那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对于这位铁血帝王而言，一个能解决棘手问题、头脑远超常人的“异才”，言行举止有些特立独行，或者不懂帝国宫廷那些陈腐的规矩，反倒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更在意的是这枚徽章能换来这个年轻人多大程度的忠诚和未来的价值。 当艾伦、莉莉、塞拉菲娜带着皇帝的赏赐和特权，回到安全屋时，受到了艾莉西亚和妮娅的热烈欢迎。莉娜也处理完了商会的事务，提前赶了回来。 看着桌上堆放的金币和闪闪发光的魔法物品，艾莉西亚眼睛都在放光，就连妮娅也好奇地拿起一根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小巧法杖摸来摸去。莉娜则已经兴奋地拿出账本和羽毛笔，开始盘算如何将这笔“天使投资”最大化利用，为团队未来的发展添砖加瓦。 塞拉菲娜看着眼前这群与皇宫的压抑氛围格格不入、充满活力的冒险者们，脸上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她看向艾伦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和一种难以言明的情愫，但当艾伦的目光看过来时，她又会迅速移开视线，恢复那副骑士应有的矜持和严肃。 罗莎莉公主虽然没有一同回来，但派来了她的贴身侍女，送来了她亲手烘焙的、带着淡淡花香的精致点心，还有一封用娟秀字迹书写的感谢信。信中除了表达感激之情，字里行间更是透露出对艾伦智慧和能力的深深信赖，以及一种超越普通友谊的依赖感。 探案事件似乎尘埃落定，皆大欢喜。团队获得了丰厚的物质奖励和宝贵的政治特权，在帝都瓦尔霍尔城初步站稳了脚跟。 艾伦站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枚温热的“帝国之友”徽章。徽章中心是一只展翅的银鹰，入手分量不轻。这次意外卷入的宫廷事件，总算是告一段落了。虽然那个关键的谋士海因里希逃之夭夭，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但这终究是帝国的内部事务了。 至于事件背后牵扯出的、关于罗莎莉公主母亲家族的那些更深层次的风波，艾伦心里清楚，那已远远超出了他们这些外来冒险者应该探究的范围。那是属于皇帝奥古斯特的领域，这位铁血帝王既然已经知道了根源所在，自然有能力也有决心去处理好，轮不到他们插手。从皇帝最终给予的丰厚赏赐和特权，却并未再委托任何相关任务来看，恐怕这位帝王也有意将他们，甚至包括他自己的女儿罗莎莉，与那些真正肮脏和危险的核心宫廷斗争隔离开来。这或许是皇帝对有功之人的保护，也可能是对不稳定因素的隔离。 无论如何，对艾伦和他的“荆棘之刃”来说，这次帝都的插曲已经结束。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归冒险者的本职，利用好现有资源，提升实力，探索这个世界，继续追寻他们自己的目标。瓦尔哈拉帝都只是广阔旅途中的一站，未来的冒险之路，才是他们真正应该关注的重心。